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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為國政基金會司法及法制組召集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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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前宜蘭縣政府逕自變更登記，收回本屬救國團名下之土地，甚至進一步要撤銷土地上6棟建物的地上權、註銷部分使用執照，並要徵收其地上物，引發譁然。代理縣長陳金德聲稱，這些土地自始自終都是公有土地，縣府只是「依法行政」，是真的在進行轉型正義。然而陳代縣長此番自認義正詞嚴的說法，不但自我矛盾悖離法治，更令人擔心的是，民眾手中的權狀會不會一夕之間悄稍地變成廢紙？

●公權力恣意妄為，不動產登記僅供參考？

眾所周知，土地、房屋等不動產都必須經過地政機關登記，基於「物權公示原則」地政機關必須依照法定程序，將應登記之事項，例如包括土地及建築改良物之標示、所有權及他項權利之取得、設定、喪失及變更等情形記載於登記簿，並且發給當事人權狀。

主管機關辦理土地登記完畢後，該登記便會有公示力、公信力及推定力。《土地法》第37條第1項規定：「土地登記，謂土地及建築改良物之所有權與他項權利之登記」、《民法》第758條第1項規定：「不動產物權，依法律行為而取得、設定、喪失及變更者，非經登記，不生效力」，以及《土地法》第43條規定：「依本法所為之登記，有絕對效力」。透過登記制度，不但可以確定權利的歸屬，將權利狀態公示於眾，保障交易安全之外，同時政府也可藉此管理地籍、課徵土地稅賦及推行土地政策。

因此，不動產登記制度不僅在保障人民之財產權並維護交易安全，更重要目的在彰顯政府公信力，倘若登記制度有所疏漏或欠缺，甚至遭到破壞，不僅人民權益受損，也將重創政府威信。

由於土地登記有其絕對效力，非有法定原因或法院判決，不得任意變更或塗銷，故《土地登記規則》第7條規定：「依本規則登記之土地權利，除本規則另有規定外，非經法院判決塗銷確定，登記機關不得為塗銷登記」。然而登記一旦有錯誤，為確保登記內容翔實無誤，也應匡正疏失，提高土地登記之正確性。依現行法而言，導正登記錯漏的方法有二，一是更正登記，另一個則是塗銷登記。

依《土地法》第69條規定：「登記人員或利害關係人，於登記完畢後，發見登記錯誤或遺漏時，非以書面聲請該管上級機關查明核准後，不得更正。但登記錯誤或遺漏，純屬登記人員記載時之疏忽，並有原始登記原因證明文件可稽者，由登記機關逕行更正之」。只是更正登記並無毫限制，僅限《土地登記規則》第13條規定，「登記之事項與登記原因證明文件所載之內容不符」或「應登記事項而漏未登記」的錯漏情形。

同時依據法院實務見解及司法院大法官釋字第598號解釋，更正登記必須「無礙登記同一性」，更正登記不得變更登記之權利主體、種類、範圍或標的。簡單的說，更正登記不可以改變現有所權利歸屬的法律關係，而只是就權利內容錯誤的更正，例如土地面積、標示等錯誤，不涉及權利的變更。如果對登記所示之法律關係有所爭執，例如土地非登記之人所有，則應訴由司法機關審判解決。

至於塗銷登記，指的是《土地登記規則》第144條規定，登記機關因「登記證明文件經該主管機關認定係屬偽造」或「純屬登記機關之疏失而錯誤之登記」，得於報經直轄市或縣 (市) 地政機關查明核准後塗銷之。經查本條規定之修正理由謂：「依本規則不應登記，純屬登記機關之疏失而錯誤登記者，並非私權有所爭執，民事法院亦無從受理審判，於第三人取得該土地登記權利前，自應由登記機關依職權撤銷原處分，辦理塗銷登記」。

準此，由此可知此款之塗銷登記，係為解決無法依土地登記規則第7條規定經民事法院裁判予以塗銷之錯誤登記情形而設，則縱屬登記機關疏失而錯誤之登記，如其應否塗銷涉及私權爭執應經民事法院裁判予以確定者，則應不許逕由登記機關依土地登記規則第144條規定予以塗銷其登記，最行政法院101年判字第341號、102年度判字第554號等相關判決也採相同見解。換言之，政府雖然有塗銷登記之裁量權，但必須是無涉人民權利的情形下，且必須循登記機關報經直轄市或縣 (市) 地政機關查明的程序後，才可為塗銷登記。

陳代縣長逕自變更登記收回救國團土地的理由，是民國93年縣府因資訊不足造成錯誤判斷，誤將土地的所有權人變更為救國團，不能毫無理由變更為私有土地，所以依法撤銷登記。然而就算縣府主張原先的登記有錯誤，目前土地所有權既屬救國團私法人，必須訴請法院判決確定後，才可以為更正塗銷登記，根本毫無縣府可以逕行變更塗銷登記的權限。

陳代縣長明知現屬私人土地，不循合法途徑解決，卻濫用裁量權，違法強奪民產，破壞登記制度的法律公信力，還恥言「依法」，豈不令人錯愕！如果此道可行，只要縣官大人大筆一揮，小三豈不是也可以變正宮？

●政府忙著奪民產，法治拋一旁

除了違法登記侵奪民產，陳代縣長甚至揚言追究救國團是否涉及不當得利。如果縣府認為民國93年的登記處分屬違法而撤銷，依行政程序法第120條第1項規定：「授予利益之違法行政處分經撤銷後，如受益人無前條所列信賴不值得保護之情形，其因信賴該處分致遭受財產上之損失者，為撤銷之機關應給予合理之補償」，亦即當縣府撤銷對救國團所有土地的「違法授益行政處分」，也就是更正塗銷土地所有權登記時，應該對救國團的信賴保護給予補償，怎還能反其道追究不當得利？

況且陳代縣長既明確指出，先前登記是縣府人員判斷錯誤的違法處分，在「依法」塗銷變更土地登記的同時，是不是也該追究當時作出此違法處分人員的法律責任，包括縣長以下相關人員是否涉及圖利、登載不實等刑事責任。陳代縣長不此之圖，豈非怠忽職守的縱容不法？

更離譜的是，陳代縣長還宣稱塗銷更救國團土地登記，竟扯到是進行轉型正義。暫且不論《促轉條例》的違憲性，該條例既是民進黨政府奉為圭臬的轉型正義大典，至少民進黨的政務官也應依這個規範執行職務。《促轉條例》第1條及第3條明文規定處理的是成權統治時期的轉型正義事項，而威權時期是指「民國38年8月15日起至80年4月30日止之時期」，民國93年早就非威權時期，土地有爭議跟轉型正義又有何關係？

況且救國團是否屬政黨附隨組織，其所屬財產應如何處理，依《促轉條例》也應是促轉會、黨產會的職權。陳代縣長越俎代庖進行轉型正義，會不會管得太寬？甚至是濫權、違法！

滿清入關中原之初，為解決大量旗人生計，曾頒布「圈地令」允許滿人圈佔漢人之地，造成土地荒蕪為禍數十年。如果陳金德無視法律制度、侵奪民產的圈地行徑被允許，不但法治蕩然無存，人民權利如俎上魚肉，所謂的轉型正義，也只不過是執政者強取豪奪的摭差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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